【變化中的世界秩序】中美最終會否一戰？

17 11 月 【變化中的世界秩序】中美最終會否一戰？

隨著10月份以色列與巴勒斯坦的哈馬斯組織爆發衝突，大家都好像有點擔心會不會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全球最強大的兩個國家 —— 美國和中國——會不會打仗呢？如果中美真的爆發戰爭了，我們應該怎樣應對呢？

平時我都很少在這個平台上，講述財經、股票、投資、商業以外的話題。這次是因為在以色列跟哈馬斯爆發衝突後，看到了有關橋水基金創辦人達里奧 Ray Dalio的這篇報道。

世界大戰的機率升至50%？

橋水基金是全球規模最大的避險基金。現年74歲的達里奧Ray Dalio是在1975年創辦橋水基金，現時淨資產估計達154億美元。

達里奧在10月12日發了一篇文章，他相信，俄羅斯烏克蘭及以色列哈馬斯的仗也許會一直打下去，直至到其中一方被完全擊敗。這種局部性的地區戰爭很有機會蔓延開來，甚至可能有更強大的國家參戰。他認為，主要強國間的戰爭爆發機率在過去兩年間，由35%已急升至 50%。

已從橋水基金退下來的達里奧其實一直以來都被視為看好中國的投資者，報道指，截至2023年1月，橋水基金投資在中國的資產大約有29億美元。近年來他一直警告指，中美瀕臨在戰爭的邊緣。不過，他認為中美關係仍未到不能挽回的地步，他在文中希望中美可以聯手合作，為俄烏之戰帶來和平的結局。

擁有這麼多的財富，又與中美兩國的頂層階級結交，達里奧對世界大局的認知一定比普通人了解更多。這一番言論，聽起來確實會使人感到憂慮。中美兩國真的會開戰嗎？他為什麼得出這樣的結論？而為什麼他一直以來都看好中國？

為了深入一點了解達里奧的想法，他這一本書或者是個好的入口。

達里奧在2021年出版了Principles for Dealing with the Changing World Order: Why Nations Succeed and Fail，中文版叫《變化中的世界秩序: 橋水基金應對國家興衰的原則》。

「帝國興衰大週期」

我簡單總結一下書的內容。

達里奧在書中回顧了過去500年的歷史，他發現了當中的典型模式和因果關係，不同時代的帝國其實都是跟住一個「帝國興衰大週期」興起和衰敗，而帝國通常延續大約250年。作者用了16世紀末開始崛起的荷蘭帝國、之後的大英帝國、再到美國以及崛起中的中國，來講解他這一套理論。

可以看一看上圖，橙色線代表荷蘭帝國的國勢；黑色線是代表大英帝國的國勢；藍色線是代表美國的國勢；紅色則代表中國的國勢。不同時代都有一個帝國冒起，到達勢力的巔峰，然後國力衰退，由新的帝國取替霸主的地位。帝國或者不同了，但崛起與衰落的軌跡都近似。

那麼達里奧是根據什麼準則去製定這個帝國興衰大週期的圖表？

他是根據以下的十八項關鍵指標來衡量帝國實力：

3大週期：長期債務與資本市場週期、內部有序與混亂週期、外部有序與混亂週期

15個決定因素：教育、創新與科技、成本競爭力、軍事實力、貿易、經濟產出、市場與金融中心、儲備貨幣地位、地質、資源分配效率、自然災害、基礎建設與投資、性格／決心／文明、治理／法治、貧富／價值觀差距

15個決定因素當中，比較關鍵的8個因素是：教育、創新與科技、成本競爭力、軍事實力、貿易、經濟產出、市場與金融中心、儲備貨幣地位

所以，達里奧可以透過橋水基金的人力與物力，綜合考量這18個關鍵指標，得出一個分數，去判斷一個國家在某一個時期是處於它的生命週期的什麼位置。將所有點連起來，就能得到國家國力的走勢了。

這15個決定因素不難理解，一個國家興盛與否大致都與這些因素相關。有興趣了解這15個決定因素的詳細內容，可以再自行閱讀書本內容。

最重要的其實是那三大週期，以下分別簡單講講各個週期其實是說什麼的。

三大週期：長期債務與資本市場週期

第一個週期是長期債務與資本市場週期。

我覺得這一個章節的內容是非常精彩的，因為作者的表達很清晰。

長期債務週期一般有以下的發展階段：

一開始，上一個週期延續下來的債務負擔被消除，貨幣體制回歸如黃金或白銀的「硬通貨」。即使國與國之間不信任對方，都能夠利用「硬通貨」完成交易。

由於不方便經常帶著硬通貨交易，就會有銀行出現，以這些硬通貨為基礎發行債權票據。民眾很快就習慣將這些「貨幣票據」當成貨幣用。這些票據可以用來購物，也可以用來贖回有形的貨幣。

最初「硬通貨」的債權票據跟銀行保存的「硬通貨」數量相等，但慢慢，愈來愈多的放款與貸款行為，令到貨幣債權的數量超過了實際可供購買的商品和服務數量。到最後，貨幣債權也變得遠比實際上存放在銀行的「硬通貨」多很多。

當出現債務危機、債務違約時，官方可能會蓄意引導貨幣貶值，大量印鈔，打破和「硬通貨」之間的連結。

當由硬通貨與硬通貨債權組成的體系變得愈來愈緊縮，政府通常會放棄這個系統，並偏好轉採所謂的「法幣」。法幣系統不會涉及任何硬通貨，這個系統只有中央銀行可以無限量印製紙幣，因此在法幣體系之下，中央銀行永遠都不會有硬通貨被提領一空而被迫違約的風險。

因為不再受硬通貨所約束，總有一天，中央銀行會創造相對高於商品與服務產量的債務資產與負債。最終，結局不是債務違約，就是官方蓄意引導貨幣大幅貶值。

民間銀行不能印製貨幣，也不能修改法律來讓它們輕易地債還自家的債務。中央銀行就擁有特權，如果債務是以本國貨幣計價，它們可以設法降低債權價值，但如果這些債務是以無法印製的貨幣計價，最終還是必然走上債務違約一途。

當信貸週期達到極限，各國中央政府與其中央銀行的典型回應，就是創造大量債務，並印製大量可用來購買商品、服務與投資性資產的鈔票，以維持經濟的運轉。

政府印製很多錢和購買很多債務，這對債務人與貸款人的負擔減輕，但貸幣和債務的持有人總有一天，會發現自己被佔了便宜。他們便會尋求賣出手上的債務型資產，將財富轉移到更好的儲存工具，可能是黃金、股票或是其他沒有這些問題的國家。政府則會設法讓民眾難以投資黃金或外匯等資產。

亦因此，現金不是最安全的資產。所有貨幣都會大幅貶值或徹底消失，現金和債券的價值就會降低，或變得一文不值。

當貨幣貶值及債務違約的情況變得極端，貨幣與信貸體系瓦解，週期的最後階段就是，政府被迫回歸到某種型態的硬通貨體系。

現時，美元是全球的儲備貨幣，所以美國可以享受很多好處，可以有非凡的舉債及消費能力，而且其他想要取得貨幣和信貸來從事國際貿易的國家，都要看儲備貨幣國的臉色。

但因為可以舉借它原本無力負擔的債務，儲備貨幣國之後為了償還這些債務，而大量印製貨幣的做法，會使貨幣貶值，有機會失去作為儲備貨幣的角色。

另外，因為其他國家不能印製美元，如果背負了大量以美元計價的債務，又賺取不了美元，這些國家就有機會破產。

所以看完這章節，就不難理解，為什麼中國政府會推動人民幣國際化，希望更多國家用人民幣來結算貿易。

三大週期：內部有序和混亂大週期

國家內部的秩序也有一個週期，達里奧認為典型的週期，是從內部有序進展到內部失序，最後再返回內部有序的階段。

第一階段，新秩序開始，新領導層鞏固權力。

第二階段，當資源分配系統和政府官僚機構建立和完善時，如果處理得當，會帶來第三階段的和平與繁榮。

第四階段，當過度支出和大量舉債以及財富和政治分歧擴大時，會導致第五階段，財務狀況變得糟糕，衝突越發激烈。

到第六階段，內戰或者革命爆發。

以上的週期在歷史上不斷重復，就好像是中國不同的朝代更迭，由唐朝、宋朝、元朝、明朝、清朝到中華人民共和國。

作者認為，現時的美國正處於第五階段，國內的衝突愈來愈多，民粹主義與極端主義盛行。例如，在2016年當選美國總統的特朗普Donald Trump正是個性鮮明、打著反菁英主義的政治人物，聲稱要為普通人而戰。Donald Trump是代表右翼民粹主義的人物，而桑德斯Bernie Sanders 、Elizabeth Warren、Alexandria Ocasio-Cortez 的受歡迎程度則反映了左翼民粹主義的流行。在這個階段，溫和派成為少數。

三大週期：外部有序和混亂大週期

國家在和平與繁榮時期、蕭條革命與戰爭時期之間來回擺盪。在和平與繁榮時期，偉大的創造力與生產力使生活水準大幅提升，而在蕭條、革命與戰爭時期，則會爆發許多因財富與勢力而起的戰爭。

國家之間的戰爭主要有五種：貿易/經濟戰、技術戰、資本戰、地緣政治戰和軍事戰。

貿易/經濟戰：用關稅、進出口限制和其他經濟措施來損害競爭對手的方式而發生的衝突。

技術戰：是關於哪些技術能被共享，而哪些技術應被視為國家安全的保護內容而發生的衝突。

地緣政治戰：透過談判和明示或暗示承諾來解決領土和聯盟衝突，而不是用戰鬥的方式來解決

資本戰：透過金融工具施加的衝突，如制裁以及限制外資進入該國資本市場的機會。

軍事戰：涉及真槍實彈和軍隊部署的衝突。

中美關係與國勢比較

大致上已簡單概括了達里奧的模型中的主要因素了。達里奧在書中用了荷蘭帝國、大英帝國、美國來作例子，套用了他的模型，有興趣了解細節的可以再親自閱讀此書。

那麼現時美國和中國分別處於帝國興衰大週期的哪一個位置呢？

達里奧在書中表示，美國已走到大週期的約70%，上下誤差10%，美國尚未進入內戰/革命的第六階段，但目前內部衝突正在惡化中。政治光譜也愈趨兩極化。美國正進入長期債務週期的晚期，欠債多，要靠債務貨幣化，以印鈔彌補政府的赤字融資。

而中國則在1978年至2008年間快速增長，成為現時的第二強國。在二戰後，世界處於大週期的和平興繁榮階段，同時，中國在鄧小平領導下改革開放，由共產主義擺向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成為貿易出口大國。

中國變得愈來愈強大，與美國之間的衝突也更多了。例如，中國政府提出的中國製造2025計劃，就引起了美方強烈的反應。

所以基於達里奧考慮的因素，美國似在走下坡，而中國似在崛起。既然有這個結論，那也不難明白，為什麼達里奧之前會看好中國，投資中國。

中美會爆發戰爭嗎？

達里奧認為，美國正處於一個必須抉擇的不利處境，是要戰鬥以維持地位和現行世界秩序，還是要退卻。

上面所述的5類戰爭類型中，有部份的戰爭已在進行中。例如是特朗普當總統時開始的中美貿易戰，中美雙方也在脫鈎中。

高科技的銷售禁令例如晶片，也標誌著科技戰正在進行中。

資本戰方面，現時美元仍是全球主要儲備貨幣，能印製全世界的鈔票，亦可制裁敵人。雖然美國正面臨失去儲備貨幣地位的風險，但暫時沒有其他貨幣能與美元競爭。

地緣政治戰方面，台灣是最危險的主權問題。

達里奧認為，時間在中國一邊，如果要開戰，愈晚發生才符合中國利益，愈早發生則符合美國利益。在出版此書時，作者認為，未來10年發生大規模戰爭的機率大約是35% （上面的報道就是指他認為機率已升至50%）。他認為，下一個大的風險爆發點大約是在撰寫此書的五年後（即2026年），誤差為兩三年。

達里奧的猜測是否真的會變成事實呢？

無論如何，我們確實需要多思考，假如真的發生了，我們可以如何應對。